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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麗菜

新春期間與 父親同遊植物園,父親小時候受鄰居的老爺爺影響喜歡草花,在草花區逛了好久。看到草花區的 大米、小麥,想起二戰期間被徵收小麥的經過,一段我從未聽過的故事。

本文

中日戰爭後 日本政府開始對糧食開始管制,太平洋戰爭爆發後變成嚴格管制糧食,民間糧食開始不足,轉而向黑市購買;買黑市食物須相當低調,以躲過經濟警察耳目。老爸因聽從第一篇回憶中的老爺爺指示,將花圃改為菜圃,在還未全面缺糧時以蔬菜合法交換其他食物,替家中解決了部分問題。

祖父在太平洋戰爭爆發的前一年在 東京市郊買了一片河川地,是一片還未完全整好地的砂礫地,還附贈一間茅草屋頂的農舍,地點是在 世田谷區的 烏山。烏山距離學校 成城學園不到兩公里,已經是中學生的 父親利用上課前和放學後的時間,在荒地上種起蔬菜以及慢慢整地;因土壤貧瘠種出來的蔬菜品質極差,只能自家人食用,無法交換其他食物。某日一位 老伯過來和 父親商榷,他幫忙整地及提供肥料,種出來的蔬菜兩人均分(老爸拿約2/3);老爸覺得這主意不錯,兩人就這麼說定了。

種菜、挑肥(糞)、整地,原來的荒地變成廣大的菜園。但這段期間政府疾呼全國老少將住宅周遭空地闢成菜園,雖戰事吃緊物資缺乏,但菜價不漲反跌。老伯於是建議改種小麥,老爸對種小麥完全沒概念,但盤算麵粉的需求超過蔬菜,非常有興趣;但另一方面擔心小麥有管制[註1]會被徵收,所以建議一半種麥,一半繼續種菜。老伯說要就整片地量才夠,不向政府申請肥料的農作物不會徵收,而且小麥有時間性,若延遲可能無法收,於是整個菜園改種小麥。

小麥預計秋天可收成,也就是 昭和19年(1944年)的秋季;夏季時發現有相關人員在田邊觀察,兩人都有些擔心。夏末果然收到強制徵收令,收割後指定要繳交多少小麥到農會,一老一少欲哭無淚,老伯要老爸去申訴:「你是高等學校學生,應該有辦法。」;老爸向有關單位據理力爭,得到的答案是「非常時期,共體時艱」全國所有稻米、小麥一律管制。沒辦法啦!收成時兩人以手推車將麥穗一車車運到農政單位繳交,換了一些現金兩人分了。讓 老爸氣結的是剩餘自留的部分,農政單位不肯幫打麥子;只好再推回 烏山,老伯教 老爸打麥子,完成後裝成袋,再推回農政單位要求輾成麵粉。

農政單位開了一張單據要老爸到發放麵粉的部門領取,結果該部門以限電期間無法輾麥子為由要 老爸下週再來領。兩個人有些擔心,該不會連最後的麥子都沒了吧!一週後帶著忐忑的心情前往,結果是領了三大袋白麵粉;當時民間的麵粉都是混雜五穀雜糧的褐色麵粉,見到這麼多白麵粉 老爸眼淚都快流下來。一袋是 老伯的,老伯高興地用手推車載走,老爸硬是用腳踏車載運兩包麵粉回家;途中被經濟警察攔查好多次,因為有憑證[註2]都通過盤檢。

回到家 祖母見到兩大袋白麵粉,興奮到眼淚都留下來;要 父親將其中一袋分裝成小袋,拿去分送親戚、朋友。所有人見到白麵粉都會驚訝地問:「哪裡弄來的白麵粉?」,父親也總是將來龍去脈解釋一番。未申請肥料的小麥無端被徵收,但補償金加白麵粉彌補了損失,這算是老爸與當時大日本帝國政府的第一次交易,也是唯一的一次。他的感覺當時的日本政府雖然很兇,但頗講信用。

[註1]太平洋戰爭爆發後,稻米、小麥等主食管制,稻米一律徵收由官方配給;小麥管制較鬆,向政府申請肥料的農地,官方清點農戶,依人頭保留部分小麥其餘徵收;未申請肥料的農戶則沒管制。昭和19年(1944年),管制變得極為嚴格,不僅小麥也全面管制,連五穀雜糧都管制。

[註2]戰爭吃緊後,街上出現許多經濟警察,民間運送稻米一律非法,被攔查到除沒收稻米外還罰款。麵粉及五穀雜糧需有憑證才能運送,盤檢時依憑證上記載為準,超過或短少都有被盤問的可能。民間黑市依舊猖獗,都分裝成小袋以躲過經濟警察耳目。

後記

父母親的感覺 日本政府雖然凶悍,但講信用。光復後來台的國民政府則不同,雖號稱民主但一再出爾反爾;台灣人民從熱烈歡迎國軍轉為失望甚至痛恨,最後終於爆發228事件,這應該是所謂的官逼民反。父親回顧當時 國民政府公告的事情、發行的債券、憑證,從未兌現過;直到 民國38年(1949年) 陳誠任省主席後,情況才開始改善。雖然 陳誠上任省主席後宣佈「戒嚴令」,白色恐怖旋即展開;但他作風強悍卻講信用,父親感覺與戰前的 日本政府頗為相同。

老爸的童年回憶目錄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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